在大众眼中,他们有神奇的能力,能让普通人爆发出惊人的潜能,让心灵受创者从此痊愈,让当事人进入未能想象的时空。于是才有了当下到处可见的催眠师的培训,不论是私企还是国企,他们都是常客。
而在另一方面,催眠师在国内却是个没有任何官方认证的“职业”。有些人能靠表演和开课名利双收,有些人却要靠其他经济来源维持诊室的生存。揭开神秘面纱后,催眠师的生活跟我们想象的似乎并不相同。
催眠师的隐秘江湖
绕过意识的防线
第一次被催眠
“放轻松,先闭上眼睛。然后平伸双手,两只手慢慢靠在一起。感觉全身越来越硬,越来越硬……”催眠师黄天扬来回重复着后半句话,语调越发坚定且用力。
黄尚杰站在两张相对放置的椅子旁边,顺从地跟着暗示语操作,手掌使劲贴住大腿。当然,刚开始是刻意的,为了避免意外。
一切步骤有条不紊地进行,催眠师双手搭在黄尚杰两侧肩膀,脚横抵住黄尚杰的脚后跟,一下、两下、三下、四下……前后摇晃黄尚杰的身体。黄尚杰感觉到背部有一股很坚实的力量,慢慢戒备心也放了下来。台下的交头接耳,拍照设备的对焦声响,渐渐淡出听觉范围。
第五下,猛然向后一压,重心降低,黄尚杰的头和脚瞬间被三个男人抬放到两把椅子之间。一切仿佛在零点零几秒间结束,还来不及反应。
催眠师在黄尚杰耳边继续轻声说:“想象有一个很轻很轻的氢气球放在你的肚子上。”接着,有人在黄尚杰的肚子放置了几层柔软的布料,两只大脚颤颤巍巍,先后踩上黄尚杰的腹部。在黄尚杰以前对“人桥表演”的认识中,“僵尸”们是丝毫感觉不到重量,甚至记不起刚才发生什么事的。而黄尚杰到现在还清楚记得,当时不敢睁开眼睛,全身力气集中挺直腰腹部,十秒里,腹部顺利支撑起施加的重力。
“现在你觉得很放松,慢慢醒过来。”黄尚杰慢慢睁开眼睛。表演结束。
后来,一位台下的观众问黄尚杰:“能形容人站上去那一下,有多少斤重吗?”
“不轻,约摸十到十五斤的重量,但绝对能承受得住。”黄尚杰这样回答。
后来,黄尚杰见到了站在黄尚杰肚子上的那位男青年,一米七八,一百一十斤。
这是黄尚杰第一次被催眠的经过。
和抱着熊公仔的患者相对而坐,专注倾听。是催眠师陆月明的惯常工作模式。靠墙的竖柜陈列着两百多瓶中药,开药看病是弥补其诊所收入的主要方式。
催眠和睡着是不同的
三十三摄氏度高温下的香港弥敦道,一条几近密闭的细长楼道,格外闷热。尽头就是陆月明的私人诊所,一间有着玻璃墙的十平方米小房间。
人称“细细老师”的陆月明在门口热情地招呼黄尚杰和摄影师。她并没有穿医生的白大褂,而是一身白色外套和黑色长裙,两侧长发随意散落耳后。作为美国和加拿大注册的临床催眠治疗师,她这些年累积下来的病例档案摞起来有一米多高。
将黄尚杰领进诊室后,陆月明坐到椭圆办公桌后面,双手搭在桌沿,身体稍向前倾。黄尚杰顺势坐在对面的椅子上。她身后插着一朵鲜艳的向日葵。办公桌过半的面积被各种小摆件占据着:陶瓷乌龟、蝙蝠布艺娃娃。再加上旁边一张白色的催眠床,本来不大的房间看起来更显逼仄。跟黄尚杰讲解案例时,她始终保持着平缓温柔的语调,时不时优雅地向后挥一挥手,指尖扫过书架上的一排书。
“难道催眠不是让人睡着的吗?”黄尚杰提出最关心的问题。
“催眠和睡着是不同的,比如,在睡着时,你听不到催眠师的声音,但被催眠时是可以的。”陆月明模仿起被催眠病人的状态,眉目舒展,两眼闭合,有时候头部微侧,耳朵向前倾。
催眠并没赋予超能力
“事实上,生活中每个人都有被催眠的经验。读小说亦真亦幻时、上课开小差、做白日梦时,对时间失去概念,忘记正在干什么,处于非常放松的状态,这些都称作‘浅度自发性催眠’。在这种状态下,人变得较容易接受暗示和不受拘束,解除催眠后,也会记得刚刚进行的一切。”
按照美国心理学家希尔加德的说法,人的潜意识富有创造性,藏着一些被压抑的东西。意识则像个士兵,会阻止别人进入潜意识。“清醒的人如果手提重物,身体为防止机体损伤,会设置防御机能。比如提20公斤的水桶10分钟,大脑会告诉你‘不行了,再提会受伤’,于是你感觉提不动了。但以肌肉的物理承受能力,提到30分钟时才会发生肌肉撕裂等伤害,这中间20分钟就是缓冲区。”
因此,催眠并没赋予黄尚杰超能力,而是绕开意识的防御,打开了潜意识的大门。“人桥僵尸就处在黄尚杰自保护的缓冲带上。如果当时人充分信任催眠者,加上催眠者不停施加单调、令人产生疲劳感的刺激时,就能潜意识确信自己身上可以站人,并竭尽全力展示出来。”
在陆月明看来,只要照台词念,注意语气、语速、切入时机,普通人也有三至五成的机会将人催眠,但这只能称为表演,跟临床催眠治疗是两回事。